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水磨石地面上投下细长的光斑。脚步踏过光影交界线时,鼻尖忽然闯入松节油与旧纸张混合的气息 —— 那些挂在米白色墙壁上的画,正以静默的姿态,铺展成一条隐秘的艺术长廊。
走廊中段的第一幅画总让人心头一震。《雾中山林》的油彩在画布上凝结成沉甸甸的绿,近景的冷杉用刀刮出粗粝的笔触,仿佛能摸到树皮的裂痕;远景的山峦却被晕染成朦胧的青灰色,几缕乳白色的雾霭从山谷间漫出来,在画布边缘化成淡淡的飞白。穿校服的女孩经过时总会踮脚张望,她说画里的雾气像奶奶煮艾草茶时升腾的热气,带着潮湿的草木香。
转过消防栓的拐角,画风陡然一变。梵高风格的《星空下的咖啡馆》用旋转的钴蓝色笔触包裹着橙黄色灯光,吧台前穿风衣的男人侧脸被灯光切割成明暗两半,指尖夹着的香烟在画布上凝固成一小团灰紫色的雾。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常在此驻足良久,公文包的金属扣偶尔会轻轻磕碰到墙壁,发出与画中沉默相呼应的轻响。
走廊尽头的三幅水彩画是孩子们的最爱。《雨后的紫藤》里,淡紫色花瓣上的水珠被画家点染成透明的光斑,藤蔓的墨色线条在宣纸上微微晕开,像极了雨天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穿红裙子的小姑娘总爱伸出手指沿着藤蔓的走向比划,她妈妈笑着说这是在临摹自然的笔迹。旁边的《巷口早餐摊》则用明快的赭石色勾勒出蒸腾的热气,油条的金黄、豆浆的乳白与木桌的棕红在宣纸上跳跃,路过的学生总说闻到了葱花饼的香气。
最动人的是那幅没有签名的素描。铅笔在粗糙的画纸上反复摩挲,留下深浅不一的灰调,勾勒出老式台灯下摊开的书页,书签从纸页间露出一角,上面用炭笔写着 “1987.3.26”。保洁阿姨说深夜拖地时,常看到加班晚归的年轻人对着这幅画出神,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们脸上,像给画中的台灯又添了一豆暖光。
这些挂画从不曾喧哗,却在晨昏交替间与无数脚步相遇。当有人为某片色彩驻足,为某道线条心动,冰冷的走廊便有了温度,匆忙的时光也在此刻,悄悄拐了个温柔的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