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前四篇文章的梳理,我们可以了解到中G画的教育方式经历了从师徒相承到美术学院再到两种方式多元并存的演变过程。那么,当下中G画的教育又该采取怎样的方式呢?
四、当下中G画教育:学院西化,传承断代
毫无疑问,21世纪以来,美术学院日渐成为了中G画教育的主流,从事中G画创作的人首先会问哪个学校毕业以判断所谓的“师承”关系,而私人教学呈现出边缘化的趋势。
徐建融认为,造成这种趋势的是“文凭”,美术学院毕业有“文凭”,而私人画室不发文凭,而文凭是当今社会的敲门砖,但由于大学的不断扩招,“文凭”的含金量越来越低。从解放之后一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美术学院招生人数是很少的,Q国美院能在上海招生的只有浙江美院、中央美院、原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每年在上海的录取总数不会超过4个人,那时哪家的孩子考上,整个画画圈子都知道,学生自然很优秀,而那时的老师,中央美院李可染,浙江美院陆俨少、潘天寿,高明的老师碰上优秀的学生,但真正成才的也不多。而现在单上海,上大、上师大、华师大都有国画系,几乎每所大学都有美术专业,21世纪初,大约每年有6000名学生考入美术专业,这6000名学生肯定有优秀的人才,但授课的不是潘天寿、陆俨少、李可染这样的老师。要想成才更是难上加难。
华东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陈心懋经历了新中G成立后完整的美术学院教学的“师承”关系,他的学习主要是通过美术学院科班传授,在上海戏剧学院读书期间,程十发、林风眠也都来上过课,他自己受林风眠影响颇大,但在美术学校体系中,不会说自己的老师是林风眠。1980年代末,他到华师大任教,觉得直到现在美术学院的学生,认同某个老师为人或者艺术主张的自然会走得近一点。再往后发展也许是工作室制度,以研究比较深的专门家为主导的模式。这种工作室制度会受到艺术市场的影响,老师和学生之间双向选择,但首先要学生先认可老师,这就需要学生有Y定的选择和领悟能力,要对自己对艺术状况很了解,但中G目前的学生,在进大学之前接受的是素描、色彩的应试教育,关注的是考学,而不是艺术的,哪怕进了学校一年之后选工作室,也许也未必现实。而如今中G的美术院校取得本科的毕业文凭是没有难度的,学得很投入或者是随便混的学生,拿到的是同样的“文凭”。这是如今美术学院的局限。
陈心懋认为,在改革开放之前30年,文学艺术都在谈西方,而现在我们国家渐渐强大,整个学术界都在挖掘自己的文化,在这个思维转型的时期谈“师承”有Y定的现实意义,中G古代出了很多人才,肯定和“师承”有关,也和古代的政治制度和环境有关,如今美术院校的教学和“师承”有很大不同,但“师徒文化”即使在艺术院校的制度下都会以某种形式传承下去,但存在的普遍性和影响,肯定不如过去广,但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值得探讨,如果是“近亲繁殖”Y定没大的成就,如果老师足够高明,就是不能“近亲”,就如齐白石所说“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尽管如今的中G画教学更为宽泛,但在西方学术传统的影响下,中G画、书法、美术史、鉴定等曾为中G画创作服务的内容成为了独立的学科,这也造成了学院中G画学生普遍缺乏鉴赏力,看不懂中G画,从而形成了传统中G画传承的断代性的后果,这成为了如今中G画教育不可回避和亟须解决的问题。
其实,素以绘画传统功力强悍著称的中G美院也面临着传统传承被忽略的问题,已有近三十年教学经验的张伟平教授认为:“对传统的忽略使中G画系的学生离开中G画的核心越来越远。如今学院的很多课程安排学生学的是造型能力,如果学生基础不好,学院首先想到的是加强他们的素描训练,而不是用中G画的传统学习方式去加强基础。这就导致了教学空洞,大量的经典作品被高仿地印刷出来,放在眼前却不知道怎么用。比如,表现人物画的衣纹,历史上有很多的经典范本,但是那些经典的线条勾勒和转折,现在的学生能记得住的寥寥无几。不熟悉掌握、记住经典的画法,写生时何来感觉?对经典的不够敬畏,造成学院的教学呈现出‘师不在,理也就不在’的状况,大家开始凭感觉画,造成了如今中G画界的‘粗野浅薄’”。
面对学院师承“师不在,理不在”的问题,张伟平在痛心之余,也做出了自己的应对。这些年来,他试图把“理”系统化,创造“师不在,体系仍在”的条件,也同样可以依此去引导后人。他在微信公众平台、今日头条等新媒体平台上开设“国画讲堂”,系统性地梳理、讲解中G画的“画理”“画法”。当然,这些普及大众的新媒体上所呈现的只是一小部分,我们期待未来的一天,中G画的画理能够经由明通画道的老师总结并固定下来,那么今后不管师父在不在,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也不会混乱了。
而上海知名山水画家萧海春上世纪80年代在短暂地从事当代水墨后,即一直醉心于传统,他把几乎所有的精力用于师古与创作---读画、读画论、临摹与综合,全力追求传统的根源。萧海春在上海工艺美校求学期间,曾跟着王康乐之子王克明画石膏像,学苏派素描,他觉得这些也是如今研究传统山水画的积累。在这之后,萧海春喜欢八大、石涛、齐白石等,再从笔墨韵味入手,从“四王”回到董其昌,追溯宋元。
除了自己对传统山水的研习之外,2004年开始,萧海春除在刘海粟美术馆成立萧海春山水画工作室,带教了20多位学生外,还在上海师范大学指导了一批山水画硕士生。去年开始又在上海美博艺术Z心举办山水画沙龙,与学生每月定期交流中G山水画的传承和创作。
对于如今业界担忧的西方素描对中G画的影响,萧海春则提出了不同看法:在功能性上肯定是有用的。现代人对那一棵树的理解有时跟古人是不完全一样的,命题的改变延伸出新的手段的借助,中G画对素描的理解只是观念不同罢了。
比较学院研究生和沙龙成员,萧海春认为,学院学生经过了一系列专业训练和系统教育,理解能力相对比较强,基础和眼界也都好一些。非学院的沙龙学生,个人特色强,但对写生的把握还有待提高。
新近拜萧海春为师学习山水画的书法家张伟麟说:“学习山水画的师徒授受是中G书画传承中最为重要和普遍的方式,我之前学习书法和篆刻师从吴颐人,颐师对笔法和刀法的传授,予我在技巧层面的启悟毋庸讳言,然更为重要的是一种无以言表的精神感化,这种师徒授受的耳濡目染,让我内心始终充溢着对中G传统文化的敬畏。一路学来,达意传情的中G山水画始终让我心驰神往,此次有机缘能拜山水画大家萧海春先生为师是我的幸运,他对中G山水画的技巧与学术、现象与规律乃至教学与教育等方面都有独特深的见解......‘先有师法,方成一家之言’我深以为是,相信我在萧老师的山水画授受中会更得中G传统艺术之教化。”
拜萧海春为师的旅日书法家豫之说:“我们师生相约,每当我回国时即往萧老师画室看老师画画,听老师讲课。其实,这种以‘私塾’来传授艺术及学问的形式 在我生活的日本社会是极普及的。”
同样在学院和“沙龙”之间教学的还有上海画家张培础。2003年年底,张培础临近60岁,研究生课程班的同学在刘海粟美术馆办了一个师生展“水墨缘”,学生们后来希望毕业后可以继续交流画画,借此成立了“水墨缘工作室”。在“水墨缘”成立之初,为很多刚毕业的年轻艺术家提供了展示的机会,其中包括季平、白璎、毛冬华、丁蓓莉等。张培础说,因为本来都是我的学生大家关系很好,展览也搞得红火,自然而然觉得在“水墨缘”很开心,而自己作为老师,也是“水墨缘”的“主持”,退休后能继续和学生们在一起,也是荣幸。上大美院也将之作为每年的支持项目,张培础觉得这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的地方。
正如不少学者所言,作为美术教育的大势所趋,当然是不可能取消美术学院,如果现在有“师承”教育方式的复兴,那么师承不仅仅是补充,对中G画的传承更是功德无量,郎绍君先生说:“毫无疑问,师徒-自学模式不能取代学校教育,但学校教育应吸取师徒-自学模式的长处以改进自己。如推行兼有师徒制因素的工作室制、导师制等。对中G画教育来说,这也许具有战略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