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作为职业的书画家,大胆公开自己的书画润例,积极参与书画交易活动。他们卖画的方式除了上文所述的直接在市场摆摊交易之外,还有哪些呢?
另一种卖画方式是私人之间的交易。这种形式主要通过朋友间的委托以及书画家之间的相互代售来完成书画交易,但交易不仅限于金钱交易,也包括人情酬谢、以画易物等特殊形式进行。如边寿民致汪士慎信札透露:“清明前一日到邢,即投府候起居,吾兄已往真州矣。卫容老持尊札来,乃知焦山快游之后,复饱看梅花,清兴如此,可妒册子售出四本,银四包二两八钱交尊嫂夫人收。弟有事复回淮,四月初当再至扬,可掀桓月余。存册得售,即续上。不多及。”从这封信看出汪士慎拜托边寿民在山阳为其代售画册,最后只赚取三两八钱,并将润笔转交给汪士慎夫人之事。从中也说明书画家之间相互代售作品也是较为普遍的做法。
但书画不Y定止于金钱,也有用来换取生活用品的例子。高翔致汪士慎信札:“近兄见字家中平安,可以无虑。前来仪时,准拟数日而归,迟至一月,何也节内之事,大帐一切未缴算。馈赠者,马秋兄二方,吴学师题卷附馈茶叶、食物,淮上徐鹤兄亦赠食物。小帐略为点暖而己。诸凡欠缺,立望归结。杨七兄有灯要画,侯面言。金寿兄嘱致之,彼己移寓天津,卫容兄嘱致之。”此信表明了年初汪士慎因无钱付账,以画换物的真实状况。
此外,将书画寄到书画店、笺扇店等公开挂牌出售,为商人代写匾联等也是扬州八怪卖画的方式之一。为了吸引顾客,商家会经常邀请Z名书家题写匾联,如素莲斋茶肆请郑板桥书联“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人爱斗茶”。伍少西毡铺也请杨法写匾“伍少西铺”。还有金农也经常为商家写匾联谋生:“顷接来教,知嗣君来,失逐也。两峰甚忙,此时又出门,容达尊意,使其拨冗为之。松源兄弄月莲花沟诗,虽脱稿尚须斟酌,迟日奉到耳。卒翠林匾额,乞示尺寸,字之大小,亦须面商。农顿首上,密庵先生。”足以看出店主托画家们写匾联并给出润笔金额等史实。这正如李斗在《扬州画舫录》中所说:“市井屠沽,每藉联匾新异,足以致金。”而这些商人店家也是利用画家的名气来扩大自己的影响,使生意更为红火。
但“八怪”的作品大多还是悬挂在店里售卖。那时扬州有很多书画店,蓝云阁是扬州画店中的典型代表。它是专做笔墨宣纸生意和书画古董生意,其主要业务是出售信签、扇子以及文具,代书画家出售书画作品,同时接受书画购藏者的订单,转交给书画家创作再卖给购藏者,并制定润格,以及装裱书画作品等。蓝云阁是“八怪”公开出售书画作品最重要的渠道。虽然扬州各大画店都有“八怪”诸人的润笔张贴,但他们还是喜欢将作品委托给蓝云阁。
书画的交易方式多种多样,由书画家主动委托书画交易的中介人进行完成交易也是其途径之一。书画经纪人还承担接受订件、转交品和收受润金等事务,为画家进入市场经营作品提供一条渠道。例如,方辅成是很多画家共同的经纪人,他在作为“八怪”的艺术中间人可谓游刃有余。另外,当时的从事书画中介人的也不少,张四教是该方面有史料记载的代表人物,他经常游走于画家和买家之间,对于书画的交易起到了很大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金农等多人合作的集团化操作方式。据记载,金农曾和汪士慎、高翔等人合作为人砚台铭文。由金农题诗,汪士慎作法书,高翔刻写,分工合作,这样的一方集名句、名笔、名刀为一体的砚台,自然价格不菲。此后,金农还将这种集团化运作实施得更为彻底。乾隆十五年六月,带着善琢砚的朱龙,善作乌丝界栏的张喜子,抄书手张小邑,还有琴师吴趋、庄闰及歌手蔡阳和他的学生陈彭七人来到扬州。如此一支庞大的队伍来到扬州,再和蓝云阁合作,形成了金农艺术的团队化操作模式,这也是金农有别于“八怪”其他人的一个重要特色。
三、谁为“八怪”的书画买单
作为书画市场的要素,有了“八怪”等艺术生产者,必然会有市场的消费者,不然也无法完成交易,那么在当时的扬州,书画的消费者是由哪些人所组成的呢?
首先是市民阶层的普通消费者,他们购买字画主要是以家庭装饰为目的,因为在当时扬州流行着这样一句民谚“堂前无字画,不是旧人家”。这正如戴震在其《戴节妇家传》中描述:“虽为贾者,咸近士风。”徽商恪守“贾为厚利,儒为名高”的观念,不仅重视文化知识的积累,而且重视家族子弟的商业教育,他们借助雄厚的财力积极资助文化事业,跟随士大夫阶层,仿效文人的风雅之举,切磋研讨,不惜一切代价地购求名人字画。
而买“八怪”的画除了普通市民消费阶层外,另外一类主要是盐商及官吏。这是因为盐商一方面出自雅兴喜好的需求,购得“八怪”的书画作品用来赏鉴和炫耀;另一方面作为谋利的凭借,凭借画家作品的增值、保值程度来赚取利润,并且以购藏书画这种方式作为交际的手段,与文人群体相结交,在提升文化品位的同时达到传承后代的目的,并且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广阔的商业网络。
盐商们为了能获得画家的作品,也是想出了各种方法得到画。如附庸风雅的盐商们会举办各种诗文酒会以从各地文人画家手中获得书画。他们纷纷参与,通过这种方式得以互相认识,诗文唱酬,并时常有当场作画交易的记录。同时,徽商利用自己的私家园林为“八怪”提供作画场所,确保画家衣食住行上的便利。如“八怪”之华喦“与扬州员果堂结识,相交三十余年,华喦每至扬,即住员氏渊雅堂”。
尤值得一提的是,马曰琯、马曰璐兄弟以优待文士著称,他们的小玲珑山馆在当时扮演了文化Z心的角色,吸引着一些文人士子,成为他们在扬州文化活动的一个重要场所。他们还将画家请到自己的园林中,与自己探讨研究,让画家临摹他们收藏的古帖字画,使得艺术家们吸收古人精华,在创作上推陈出新。当时小玲珑山馆里“所与游皆当世名家,四方之士过之,适馆授餐,终身无倦色”,可谓热门非凡。他们为文人排忧解难,提供种种方便,购买他们字画的同时也资助他们。
还有很多盐商本身就是资深的艺术鉴赏家,而且对赋诗作画也有所长。如既是盐商又是画家的查士标、江韬等,他们曾大规模购买名人字画会去临摹誊写,还经常邀请一些名家到自家的园林中来切磋技艺。
除了盐商外,当地官员也争相效仿,不遗余力地搜罗字画。特别是“清乾隆中叶,士大夫竞尚声气。考据词章而外,则金石碑版,法书名画,争以财力相罗致”。在这种氛围的推动下,政府官员利用掌握的职权,广泛收罗字画,门生故吏也往往“搜奇采异,以冀一日之赏识”。曾燠出任两淮盐运使时“旦接宾客,昼理简牍,夜诵文史,自若也。署中辟题襟馆,与一时贤士大夫相唱和”。由此看出,这些官员通过自己的官职权势,积极资助那些落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