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讲到萧龙士先生常以梅花、竹子、牡丹等物象入画,用墨厚重,形成了笔墨至上、形神兼备的艺术特色。除此之外,萧龙士的绘画作品还有哪些艺术特色呢?
二、返璞归真,平和妙境。
萧老一生作画无数,而画的ZUI多的是荷花与兰花,成就ZUI高的也是荷花与兰花。向有“当代荷兰大师”之称,所画兰荷高而弥笃,信手拈来,胜过天然。
兰之清幽,生长在深山野谷中,倚丽香泽,清婉素淡,空谷幽兰,君子风度。萧龙士先生ZUI爱画兰,他曾云“古人有一世兰、半世竹之说,可谓画兰之难也。我十三岁画兰,迄今八十余年矣,从学古人到师造化,四十年乃得笔墨之变,复四十年而方如乎情而达乎礼,则与兰化画矣”。萧老一百零三岁高寿,十三岁始画兰,九十年画兰不辍,前无古人。萧老几乎临摹过前辈所有画兰的名家,但真正对他影响较大的当为青藤、白杨、八大、石涛、老缶、白石加之扬州八怪。用他的话来说,四十年方知情达礼,徐志兴先生在《萧龙士艺术研究》一书中将龙士画兰之途径归纳为三个字:
一曰读,画兰应作文化修养铺垫,先生常吟诵古人咏兰佳句,如刘克庄的“孤高可挹供诗卷,素淡堪移入卧屏”,苏辙的“知有清香能解秽,更怜细叶巧凌霜”,杨万里的“生无桃李春风面,名可山林处世家”,吴昌硕的《题兰花》“临扶石鼓琅琊笔,戏为幽兰一写真。中有离骚千古意,不须携去赛钱神”等等。也常常自作咏兰之诗句,如“香花相傍生,似闻兰语声;自然情趣足,水墨传其神”。再如“淡淡花几瓣,疏疏叶数根;风姿多潇洒,香远自清芬”、“深山一小草,淡泊而妖娆;能增山色美,不似牡丹娇。”、“四时花草本无穷,艳丽多姿应时荣;唯有坚韧兰与竹,经春历夏又秋冬”。真可谓画兰咏兰无一日缺也!
二曰观,谢赫“六法”曰“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萧老常告诫学生,所谓传移模写,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写生,这就需要认真的观察把握事物的本源,还要对古人所画进行深入细致的观察临摹,重视写生,多多益善,熟能生巧,方能成画。南宋画家荆浩《笔法记》云“凡数万本,方其如真”。万本是数量词,表示多的意思,一般人是无法画一万本的。而萧老九十年画兰,以一日一兰而记,已是三万,自然气韵生动、妙趣横生、始得天意、古今一人。萧先生平生挥毫写兰,心中寂然,不思不勉,若无其事,人与兰已完全融为一体,达到一种物我相忘的境界。
三曰融,融就是融化、融合、融会贯通,萧老常说“学习传统要消化融化,到自然界去写生也要消化融化,之后才能变为自己的东西”。融化这一步非常重要,萧老学古今名人画兰,又写生无数,已经形成独有风格的艺术表现形式。他所画的兰花,特别是晚年所画的兰花给人以丰富的感染力,看得出来他不仅从古人中吸取了优良的传统,又把自己对兰花的理解、对兰花的表现融化的天人合一,他似乎更喜欢扬州八怪李方膺的兰花。然而,在此基础上,他又把苍和润、老和嫩、实和虚搭配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千姿百态、妙趣横生。Z名画家许麟庐先生盛赞为“雄浑潇洒,有花香欲活之态”,赖少其先生称赞龙士画幽兰“翩翩有君子之风,千姿百态,妩媚多姿,使人肃然起敬”,刘海粟先生亦称赞所画兰花“铁线纷披,遒举更胜昔年,墨韵四溢,张吾素壁,觉其须发飞动,香风回荡于几案间”。
孔子曰,君子比德如玉,兰为四君子之一,为历代文人所想往。屈原自喻兰花。东坡有词曰“丹青写真色,欲补《离骚》传”;又曰“曾为水仙配,相识《楚辞》中”。明朝徐渭画水墨兰花曾题词曰“绿水唯应漾白萍,胭脂只念点朱唇。自从画得湘兰后,更不闲题与俗人”。古人或怀才不遇、或孤芳自赏,爱兰者亦有不同,然萧龙士先生却以兰会友、以兰交友、有求必应、菩萨心肠,在他眼里,人人都是君子,人人都可以成为君子,可见先生之本性如此高雅、如此包容、如此豁达、如此平淡,先生画兰已经进入了一个“如来”境界。柯文辉先生咏词两首,充分表达了对老先生的敬仰之情:“兰无百岁人百岁,人罕千秋画千秋;万年青史传人品,流芳岂赖管城侯”,“几见画师到百年,彩毫健笔居神仙;笑将名利关门外,乐在芳窗种砚田”。
先生自幼就喜欢画荷花,在花鸟画科中,荷花是ZUI具备中G大写意画法的表现,有点、有线、有面三大元素挥洒纵横,枯湿浓淡应得尽得。荷花又名莲花,中G人喜爱莲花,种莲、咏莲、画莲,中G人固以莲寄情、以莲喻品,联菩萨都把莲花当为宝座,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南朝江淹莲花赋曰:“载红莲以吐秀,披绛华以舒英。故香氛感俗,淑气参灵”。唐代写《滕王阁序》的王勃也有采莲赋,其词曰:“芳华兮修名,奇秀兮异植,红光兮碧色,禀天地之淑丽,承雨露之沾饰”。宋欧阳修《荷花赋》赞颂莲花曰:“双心并根,千株泣露,湛月白而风清,沓池平而树古”。
然而ZUI耳熟能详的是周敦颐的《爱莲者说》,出淤泥而不染,道出了莲花的本质,也呼应着道家“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之说,唐太宗李世民为唐僧所取《经书》写过《圣教序》,其序曰:“譬夫桂生高岭,云露方得泫其华;莲出渌波,飞尘不能污其叶。非莲性自洁而桂质本贞,良由所附者高,则微物不能累;所凭者净,则浊类不能沾”。人们寄情于物,寄情于自然,实际上,是一种高尚的追求和向往,是一种对未来的希望和寄托,这是一种境界,一种品德,是一个人在大彻大悟后所表现出的归朴。
萧先生青年时代画荷,中年画荷,百岁之后还在画荷,画荷画兰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早在四九年,齐白石先生看到他所画的荷花后,盛赞“龙士画荷,吾不如也,国有此人而不知,深以为耻”。齐白石看重的是萧龙士在他画面上所流露出来的一种大手笔、大气魄,先生画了一辈子兰,也画了一辈子荷,先生说“画家爱山情满于山,爱水情满于水,爱兰情满于兰,爱荷情满于荷,他爱的东西充满真情,他画出来的东西才能感人。如果他自己都无动于衷,他的作品如何能打动别人呢?”
先生所说的爱兰、爱荷,非是一般的只限于喜欢他们的形色与香味,而是将它们人格化,与之心心相印,把它们看作自己艺术与生活中ZUI亲近的老师与朋友,SHI分深情地称之为“兰师荷友”。到了晚年,龙士先生的荷花真的像唐代大诗人李白所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先生一直把这句话作为自己追求的ZUI高美学境界,他感叹地说“荷花不仅为我们树立了做人修身的榜样---净德洁心,而且为我们现身说法,示现出治艺的ZUI高标准---朴素自然。古人常说‘以万物为师’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只要用心体会,都可以悟出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悟出创作艺术的真谛”。
自古以来,中G人一直在赞美荷花,无数诗人文学家咏唱荷花,百姓种荷爱荷。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已经形成了一股滔滔不绝的文化现象,萧龙士先生在这种文化现象里得到了升华,同时也启迪着后人。返璞归真,平和妙境,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再去描绘,浸没在他的兰荷面前,似乎自己也随之升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