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文章中,张正恒先生针对李可染、张大千、徐悲鸿、傅抱石等诸多名家的艺术“缺点”做出了评述,言辞犀利,发人深省。下面衔接上文继续论述张正恒先生对其他名家艺术的见解。
可染先生说:“70岁后,我天天总结,拢弱点。......一定要总结短处。比如你的造型能力是二,笔墨是一,你就下功夫解决笔墨问题。”这话是很对,问题是能否真正找到自己的弱点,承认自己的弱点?他对老师黄宾虹高超的笔墨功夫了解很深,以他的笔墨与黄宾虹相比是强还是弱呢?我认为他的笔墨是很弱的。首先是他的用笔变化不多,不能八面出锋,不能笔势圆转,笔气呼应,更不能作到力透纸背而又跃然纸上。这就是他的短处,他总结了没有呢?我认为没有。所以他的画的气韵不是发于笔,而是发于墨,是靠逐渐渲染做出来的,因而缺少意外之趣。所以他这种画法很好学,他的学生都学得很像。而黄宾虹的弟子很多,却没有一人学到他那样的笔墨水平的,说明学黄宾虹的笔墨是太难了。凡事都有这样一个规律,愈是难学的东西,才愈是高级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可染先生的艺术还不是很高的。
我不同意李可染先生否定《芥子园画谱》的看法,他指责王概“把‘浑然一体’的自然‘碎尸万断’,......像机械操作似地作了死板的规定。实际上就斩杀了一切生机。”《芥子园画谱》是王概根据明代著名山水画家李流芳的课徒画稿增补而成的。此书将复杂的自然山水中的山石、树木、云水、舟车、房屋等,分别地加以程式化地提炼与概括,以便于初学山水画的人临摹掌握,这种作法就像工厂造机器一样,先造零件后组装,是比较科学的。何况,我们在看一幅画时,采取的办法也是分而看合而观,先分开看笔墨的好坏,山石皴法的水平等画法上的要求,然后合起来看整体的章法以及气韵是否生动等的要求。
近代许多著名国画家初学画时,得益于《芥子园画谱》的人不少,是有深切体会的。在过去出版条件远不如现代的情况下,初学者不仅看不到名画家的原作,甚至连照片影印本都没有,《芥子园画谱》对于初学者的帮助来说是功不可没的。问题是只能将它作为初学阶段的范本,不能长久地被它的程式所束缚,而是在学了一段时间以后,就要多看多临名家的真迹和画册,并深入到大自然中去师造化,饱览真山真水。这样才能由浅入深,从低级到高级,最终使自己所画的山水,像黄宾虹的画一样,还原为有如自然山水的浑然一体。
1956年春,关山月、黎雄才到杭州写生时,我就看过他们作画的情景,都是极力用笔墨去模仿自然,惟恐不肖,而无笔墨本身的韵味及审美追求,是称不了上乘之品的。关山月与傅抱石在北京人大会堂合作的《江山如此多娇》巨幅创作,我认为是不够成功的。主要是缺少艺术内涵,不耐看。特别是近景两山形状扁圆雷同,又无雄浑之笔墨韵味,如何能体现出中华江山多娇呢?我认为对这种以毛ZX抒写中华历史巨变和江山无限壮美的词为题之作,是不受时空限制的,应将中华山川的典型之美概现其中,才能表现出词意的雄浑豪放的气势,显现出中华民族崇高伟大的精神。具体地说,就是应在中、近景中,画出如黄山、峨嵋一样的起伏多变的雄伟嵯峨的山形树态,再配以千里冰封的北国风光之远景,将我国南北山川之异样多彩统一于一幅画面之中,方能使观者有江山多娇之感,引起他们的爱国之情。
黄君璧先生的山水画,抗日战争时期我在成都即见过,都是用斧劈皴画的北派山水。他到台湾后称画坛泰斗,其知名度是非常之高的。因此我以为他有了新的画法,谁知近几年看到台湾、香港发表、出版他的一些作品,却仍然是40多年前的那种画法,根本没有什么新的改变。我认为他的画笔墨变化太少,比较干枯,无苍茫浑厚之气和元气淋漓之感。作为一般名家尚可,是绝对称不上艺术大师的。
历史上从来都是在朝的画家与在野的画家,得意的画家与背时的画家,在发展条件上是各有利弊的。在朝的画家得到官方的重视,物质生活与创作条件都很好,故所画多富贵之气。而在野的画家虽然创作上比较自由,但物质生活及创作条件都很差,必须要能淡泊自守,甘于寂寞,方能坚持创作,故所画多是野逸之品。如宋初在朝的黄筌父子,和在野的徐熙的情况便是这样。余之好友陈子庄如不是生活极端艰苦,而画又不被人们所接受,逼迫得他不得不旷达淡泊,苦中求乐,我相信他是绝对画不出那些纵逸超然的作品来的。当然一个画家的成功是与其人品及文化、艺术修养有很大的关系,但环境的遭遇及物质生活与创作条件的好坏,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
历史上许多大书画家被人们以痴以癫而名之,如晋代顾恺之的善画人以为痴,唐代张旭的善书人以为癫,宋代米芾的善书画人以为癫,元代黄子久的善画人以为痴等便是如此。其实他们并非头脑出了毛病,患了真正的痴癫症,而是由于酷爱书画达于极点,因而在某些生活行态上有异于常人。一个书画家如不是对自己的专业如醉如痴的迷恋,我想是不会取得辉煌而伟大的成就的。
清汪世慎双目失明后,尤能挥毫作狂草,画梅花,其神妙之处宛如双瞳未盲时。黄宾虹晚年因白内障两目几至失明,犹能在摸索中伸纸作画,且出了不少精品,其原因皆在于艺术功力之深厚也。
佛教中之禅宗一派,其思想渊源于我国传统之儒教道教思想,因而可以说它的思想完全是中国传统意识的内容。禅宗讲顿悟,侧重于直觉思维和个人的修养,极适合于文艺创作,故对促进中国画的发展影响很大。清初的三大画僧石涛、石溪、八大山人的绘画成就远在“四王”之上,其情况便是如此。所以潘天寿先生在题画中有“石涛开扬州,石溪开金陵,八大开江西,三家鼎立,匹马驰驱,其一笔一墨皆从蒲团中来。世少特出之士,怎不斤斤于虞山娄东之间”等句。
文天祥之气吞寰宇,诚感天地之《正气歌》,画家中惟潘天寿其人其画有至大、至正、至刚之气,庶可近之。若某些名家之草草而为,薄薄而施,琐琐而作,飘飘而行者,皆不足与言正、大、刚烈之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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